小职员下意识地踩了下刹车,一只手无意识地放在了档位上。“您等等。”
等等?等什么?总裁摸到了胸口的安全带,再一次确定胸口之下、肋骨里面确实有东西呼之欲出。他的手也开始乱碰,从胸口的安全带摸到了安全带的搭扣,又从裤兜顺着裤线摸到膝盖,转眼之间,就打开了车前方的小抽屉。
小抽屉里都是他用惯了的随身用品,甚至还藏了一根棉条以备不时之需。其中有一瓶香水,是他经常用来补喷的那一瓶。他拿起来,将喷头对准自己的喉咙,轻轻一摁。
细密柔软的水珠雨一样淋到他的身上,覆盖了一层存在感极强又荡气回肠的玫瑰外衣。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前调、后调,冲出来就是大气的玫瑰香,又因为玫瑰含量极高,每一泵都曾经是鲜活的五六朵玫瑰。
盛大的香味儿在车内蔓延,华丽又张扬,一个人像背着一座庄园。小职员细细地嗅着,继续把车往前开,找车位,时不时用余光温柔地扫副驾一眼。
他知道老总今天换香水了,很温柔很甜的一瓶,闻上去像玫瑰味儿的蛋糕,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。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,老总会把平时用习惯的香水买那么多瓶,放在他随时想要用的场合。
车里空间逼仄,小职员不太懂香水,毕竟家里没有人用这些,妈妈和奶奶都是医生,自己唯一接触过的大概就是六神。可是现在最直观的感受,是整个车厢塞满了花,香得生人勿进,仿佛旁边做了个一举一动都不肯松懈的人,俯视众人。
“好了。”小职员将车开入一条小巷,停在无人街道的车位当中,“您可以说了,我听着。”
“为什么停在这儿了?”总裁开了一条窗户缝,这瓶香水的扩散性太强,五米之内咄咄逼人,他怕他们的女儿不喜欢这么强烈的气味。
“因为……”小职员将车熄火,“您要说家里事,这样严肃的事,我不希望自己一边开车一边听,因为开车我会分心。我不想让您误解我不在意,我在意,我想认真听完。”
总裁并没有因为刚才的瞬间脆弱而低头,相反,他保持着一种需要得到仰视的姿态。刚才想说,经过这几分钟的情绪延迟,好像说不说都无所谓了,毕竟世界上根本没有感同身受,说多了显得矫情。
“也没什么。”他开始往回缩了,高处不胜寒这五个字他比谁都了解,说完之后,除了得到一句我好心疼你,其实什么都得不到。自己要的不是别人的可怜,也不是施舍。
“没什么,走吧。”他看了一眼小职员,香水的中调开始发力了,玫瑰味越来越霸道,在任何争奇斗艳的香气面前都足以将对方秒成渣。
可是小职员没有动,他的手终于伸过档位,身份完成了驾驶员到情人的转变,拉住了老总的左手。“我不走,我要听。”
“真没什么。”总裁的手没有动,让他攥着,还不时地捏他的手一下,狗爪子绝对算得上好看的手,可惜自己从没见过它拿起钢笔奋笔疾书备战高考的样子。
“需不需要我抱您?”小职员拉起他的手,往胸前拽。
“你有病吧?车里这么小你怎么抱?”总裁的手没放开。
“我可以下车过去抱您啊,我不怕麻烦。”小职员的手也没有放,“或者您过来抱我,我接着您。”
总裁有一瞬的怔愣,却摇了摇头,笑容里仿佛是在疑惑。随即他解开了安全带的搭扣,支起胳膊,从副驾驶的位置站起来,迈过了档位,右腿先过去,随后左腿的膝盖压在了驾驶座位的椅面上。
车椅响了几声,是纯皮遭受挤压而发出的动静,他整个人先是侧倚在椅子上,再朝狗男人的正面一翻,压在这个人的身体上,一只手熟门熟路地伸向操作台。
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座椅,缓慢下降,两个人侧躺变成一个压住一个,总裁当然要在上面,就连一个拥抱,他都要占领主动权。
小职员瞠目结舌,没想到老总会这样来抱自己,像是一门大炮朝他轰了一发,可打出来才发现不是炮弹而是花。他刹那将人抱住,又腾出一只手抓他的手腕,这一次,这个人没有挣扎,趴在他的身体上。
车外,路面上没有一个行人。
“我脾气不好,我知道。总是欺负你,我也知道。”总裁的身体没挣扎,可是他的声音像在挣动,“我小时候不知道自己和别的男孩儿不一样,我还以为……全世界的男孩儿都和我是一样的,身体下面,多了一条缝儿。”
小职员给他擦了一把额头,轻轻的,想撩开他的刘海去看看。
“后来,和我一起玩儿的男孩儿都知道了,我大概七八岁吧,他们笑话我,说我是小姑娘。我当然不信,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和别人有区别,可是回家去问才知道,自己真的是不一样。从那天起,我就没在学校交过任何朋友。”总裁的声音像无声地往下落,恨不得全世界都别听见,“从那天开始,我对自己的性别很迷惑,我不知道自己该上男厕所还是女厕所,不知道自己算男生还是女生,更不知道该怎么和同学相处。可是我没有迷惑太久,只要我成绩够好,总能考上他们考不上的学校,以后也不用相处了。”说着,他看了小职员一眼,“你不用可怜我,世界上比我可怜的人多得是,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我需要安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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