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而是苏青吓了一跳，忘记了去下另一块门板，“林大人，怎么是你？”
林成低头看着眼前的人，眼神更加坚定。
没想到，苏家的门这个时候竟然开了，出来的人还是他认识的，真是天时地利人和。
林成是个干脆利落的人。
“我找苏玥。”他开门见山说道。
大晚上的，来找苏玥，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，还是林大人晚上睡不着？想找个人说说话，聊聊天。
林大人作为一城的知府，为城中的百姓操持，每天有看不完的公文，公务缠身，他可不是一个清闲的人，也没有这个闲工夫。
苏青想不出林成来这里的理由。
他透过狭窄的门缝，看了看外面的夜色，发现外面下着小雨，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地上。
“你快进来说。”他说道。
林成站在门外，并没有迈步跨进门槛，“我说完就走。”
真的是有事。
半夜上门来，可见是很重要的事。
苏青虽然不解，但没有半点含糊，他没有去下第二块门板，转身进去叫人。
刚走了一步，苏青回过头来，他的神情犹豫，迟疑一下，“这个时候，她已经歇息了。”
林成哦了声。
这个时候确实不是时候，但过了今晚，明日可能就没机会了。
事情发生得突然，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，密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他手上，也是花费了不少时日。
可见事情已经发生了，甚至传开了。
还等什么，还是抓紧时间去见相见的人。
苏青没有迈步，看着这个在夜色中高大又落寞的年轻人，身影被夜色笼罩。
或许这件事真的很急？
“我现在就去叫她起来。”他说道。
林成这才摘下帽子，露出头和脸，说了声“好”。
苏青疾步跑开了。
……
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。
睡在小床上的红蕉刚刚入睡，搓了搓惺忪的双眼，走出来。
“谁呀？大半夜的。”她没好气地问道，“不知道二小姐睡了吗？”
苏家人丁单薄，不是大家，一家子人住一起，家中就那么几口人，还能有谁？家里的人呗。
这个婢女口气很大，说话毫不客气。
苏青忍了忍，隔着木门答道，“是我。”
红蕉这才打开了门。
苏青依旧站在门外，并不进来。
小的时候，兄妹玩在一起，不分你们，但渐渐妹妹长大了，他这个作哥哥的，也就不再进妹妹的闺房，这是礼数和对人的尊重。
苏玥并没有睡，走出来，“哥哥，你怎么还没睡？”
“算帐呢。”苏青叹了口气。
苏家村的族人耍无赖闹事，这件事苏玥也知道，闻言点了点头。
不过苏青过来并不是为了说这个。
“你跟我来。”他说道。
大半夜的去哪里？大晚上的不用睡觉吗？
苏玥一怔，并没有问，走出房门。
红蕉一言不发跟在后面，苏玥摆摆手示意不需要，这个人是哥哥，不是别人，她对哥哥有足够的信任。
夜色中的苏青手中提着一盏灯，一句话不说只顾低头往前走，往铺子的方向去。
铺子？
难道是账目出了问题？苏青一回来就在算帐。
苏玥皱眉没有询问也没有停顿，跟着苏青，一路穿过前院，撩开通往铺子的小门的珠帘。
苏玥看见苏青停下来，才开口问道，“什么事？”
苏青转过身，将手中的灯塞给她，“林大人要见你。”说完，便走开了。
苏玥看着他，愣了下，不待她多想，她的视线已经朝外面看过去，那人站在夜色之中，夜色仿佛将他淹没。
他长身玉立。
光看着这个身影，苏玥就认出来了，惊喜地喊道，“林成。”
一阵夜风吹过，屋檐下的大红灯笼摇晃，层层叠影中的人走过来。
苏玥眼中有微微的惊讶，但更多的是欢喜。
林成停住脚，看着这个眉眼带笑的女孩子，那笑容如星辰似皎月，将四周点亮。
见到他这么高兴，他这么扰人清梦，深夜到访。
林成神情凝重的表情也慢慢松懈下来。
眼前的女孩手里提着一盏灯笼，她的头发全散开披在身后，身上穿着白绫小衫，可能不知道什么事要去哪里，也没有带一件披风，在夜风中愈发显得纤弱如柳。
林成垂下视线，看了看自己。
他的外衣已经淋湿，要不然还可以怜香惜玉，给人披上一件衣裳。
他长话短说，没有寒暄，直接道，“你记得梁副将吗？”
林成不跟她讲朝堂上的事，朝堂上的官员她不认识，但梁副将是个例外，梁副将是林成的家人，是他的姐夫。
林家的事，苏玥知道一些。
苏玥愣了一下，随即点点头。
“嗯。”她说道，“听你提起过。”
大半夜亲自登门，就为了谈论梁副将？
苏玥看着他的眼睛，是不是梁副将发生了什么事？
对上这双视线，林成的心咯噔一下，苏玥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，不用他讲就已经猜到了。
苏玥看着他，手中的灯笼映照着年轻人平淡无波的脸庞，但他的眼底神情复杂。
林成微微垂目看着她，看到这里忍不住眼酸涩，“梁副将死了。”
“啊。”一声惊呼，苏玥扬起的手掩住了嘴。
她已经猜想会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，梁副将被人囚禁或者剥去官职或者只是失踪，想过很多种可能，但没有想到这一种。
梁副将的情意，对林成来说，不仅仅是姐夫这么简单。自从母亲病逝，林成和姐姐相依为命，长姐如母。姐姐成亲时，林成十岁，在家习惯跟着姐姐，成亲时他也跟着去，住在姐姐家中，盯着这个陌生的男人。
这个陌生的男人也不见外，对他和姐姐都很好。
这件事太吓人也太突然，苏玥很意外。
苏玥的心中波涛翻滚，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，劝他节哀。
她一时词穷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林成许久未动，脸色还算平静，或许是因为已经从悲伤中醒过来，或许是男子有泪不轻弹。他都不曾流露自己的情绪，在收到信得知消息的那一刻，失去亲人，痛彻心扉，他没有垂泪。
而此时，看到眼前这个纤弱的身影，他的眼窝发热。
苏玥也很难过，在心中组织语言，“人死不能复生，你不要太难过。”
“我知道梁副将不见了，被人囚禁了，我应该回去看他，而不是因为公务繁忙相隔千里这样的理由，错失了机会，有些事情错过了，就没有了，没有见他最后一面，这是我毕生遗憾。”林成说道。
他像是自言自语，一口气说了很多话，好像把淤积在心中的悲痛和怨气一下子全发泄出来。
当初得知梁副将被囚禁的消息，他猜测到是谁做的，他没有深究。
虎毒不食子，梁副将不是林家人，但也是半个儿。
梁副将虽然被限制人身自由，但不会有生命危险。
他还是低估了，人心可怕，可怕到这种程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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